北野跟在卡尔蒂斯身后，穿过川流的人群，顺着商业街前行。
“平时王都都是这么热闹么？”
“嗯。特洛伊王国现在是诸国中最强盛的存在，商业已经和达特茅斯港不相上下了。”
“达特茅斯港口？”
“啊。”卡尔蒂斯向一边路过的某个贵族行头的家伙点了点头，转头说道，“以前......没记错的话，叫，叫托尔港口......？”
“我觉得你需要恶补一下历史知识。”北野叹了口气，“那个地方叫托罗港口。”
“好吧。学习历史没有阵法学有用。”
“至少你不会无法和一个来自七百年前的历史人物沟通，嗯哼？再者，你的阵法学也没学好，不是么？”
北野笑了笑，觉得浑身轻松了起来。被召唤出来后她已经许久没有穿上盔甲了，这种轻飘飘的感觉让她有些无所适从。
在过去，几乎每一天身上都是沉重的盔甲，和各式各类的武器，一部分是用来屠戮人类的，一部分是用来解决魔物的。
如今她脚下的王都——应该称之为新王都，比过去侵蚀年代里的人口足足多了三倍，人类似乎对这座险些被攻克，承载了诸国最后希望的城市有颇深的感情。
如果你站在城墙上往远处看，或许能在天气好的日子里看到旧王都废墟，那里有塌掉一半的宏伟建筑，入口被封住的地下宝库，危机四伏的巨型堡垒——被魔物占领后就变成了他们的巢穴。
这些魔物怎么清剿都清剿不干净，王国只好加强了城市的防卫工作，并将废墟整个封锁了起来。
废墟阴暗，干燥，不知道是不是挨着山脉的原因，那里常年都被黑暗笼罩，见不到一缕阳光。
由于重建实在是过于太麻烦，王国干脆放弃了被彻底摧毁的部分，转而向山脉外的方向扩展城市范围，形成了新的市镇和居民区。
对于北野来说，那片废墟里满是旧日的痕迹。魔导术式的轰炸，巨魔摧毁的房屋，人类步兵的尸骸，投石机留下的巨大武器......点点滴滴，组成了记忆的一部分。
“在出发去菱镜深渊之前，我建议我们——不，这是必要的，不想送命的话，就先去旧王都遗址历练。”北野从钱袋掏出五枚铜币，递给卖橘子汁的小贩。
对方毕恭毕敬地把两包酸酸甜甜的饮料交到北野手上。
“喝橘子汁吗？”
“嗯？嗯。”
插上吸管，两个人悉悉索索地喝了起来。
“先说好，我对于契约什么的完全不感冒，单纯是因为你和我的性命互相捆绑罢了。”北野瞥了卡尔蒂斯一眼，“废墟的环境十分混乱，和角斗场那种开阔平整的地面完全不同，任何一个转角都可能导致你丧命。”
“如果要去训练的话，我需要先行通知父亲，让他派出前锋队开路......”
“你是傻子吗？到底是蠢还是智障。”北野把空掉的饮料包装丢进垃圾桶，“我是说，只有我们两个，没有其他人。”
“可是如果出现过于高阶的魔物......”
“如果我们死在了废墟，旅途就可以提早结束了，反正之后也要死在菱镜深渊里。”
北野的眼神充满不屑，“懂么？”
“......我会和父亲说一声的。”
“还真是无可救药。”
“只是为了安全起见。”
“噢！我慈爱的至高神！你还不懂么？当你决定接取命令，踏进菱镜深渊的时候，就已经相当于把性命抛诸脑后了。”
北野顿了顿，“如果你在前往这样一个危险而未知的地方前还顾虑着安全问题——那真是天真得令人发指。”
“我没有！我，我只是......”
“只是因为什么？因为以前就算去游乐场也一定有人保护你么？”北野冷笑了两声，“之后不会有了，我只能尽力避免你不会无谓地死去，至于受伤什么的——也许你应该做好断手断脚的准备。”
“我......你......”
因为北野画风过于不对劲而无法说话的卡尔蒂斯，只能气得跺了跺脚以示回应。
再到后来，干脆放弃回话了，自顾自地走着，一幅疏远又亲密的奇怪模样。
两个生在不同时代，且阵营敌对的人，不会打起来也已经弥足珍贵。
她们之间的不同和隔阂，大得无法想象。
最后二人不约而同地顺着肉香味寻去，停在了一个烤肉摊位前。
之前北野就注意到这升起徐徐炊烟的店铺了，它的烟囱比其他的建筑都要大一些，墙上被熏得发黑，精壮大汉赤膊坐在店里摇着树叶编成的扇子。
这让北野想起了许多年前的烤肉店，有些事物过再久也没有变化。
“早安，鲍勃。”
卡尔蒂斯和烤肉的大叔似乎很熟悉，因为每次到市集都会光顾大叔的烤肉店，并对烤肉的品质给出了肯定。
“早安，杜克大小姐。”大叔笨拙地起身行了礼，显然是在模仿平时在街上见到的贵族的动作，“今天还是把油吸掉的烤小牛排吗？”
“是的，有劳了。”
大叔把肉放到烤架上，油和炭火接触，发出了滋滋的声响，颇为动听。
他们聊起了天，北野在一边默默听着；大叔似乎对她不怎么在意，大概是觉得千金身边跟着一位骑士很正常吧。
接着，在听说卡尔蒂斯打算去废墟历练后，大叔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。
“我跟你们说啊，那地方可邪门了，魔物怎么杀都杀不干净。毕竟那可是深渊留下来的残部呢，天晓得废墟地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......”
“我们会去的，为了训练需要。”北野抢先说道。她不喜欢优柔寡断的说话方式。
“愿至高神保佑你们。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，站在山顶看两眼就好，或者先叫伯爵大人派出步兵团扫荡一次，不然太危险了。”
“你觉得需要多少士兵？”卡尔蒂斯问道。
大叔比了个九。
“九十名？”
“不，九百名！而且要最精锐的士兵！”
不知道大叔是真的研究过数据还是只给了个虚数，但看他那信誓旦旦的模样竟然有几分可信。可惜的是至今还没有队伍真正穿过外围过，都只是杀一杀哥布林之类的，所以基本没什么情报可言。
“好吧，知道了，感谢。”
“我可不是在乱吹牛，我说啊，这都是实话......”
吃完烤肉，二人和大叔暂时告别。
“看来我们要小心点了。”
“所以你对一个烤肉店的店主的信任，比对自己的守御者还要高？”
走过中央大街，发现街上有全副武装的马车队经过，上面坐满骑士和士兵，偶尔还有武器装备杂七杂八的冒险者。最后一辆马车上坐着些看上去像是魔导士之类的人，仔细一看都穿着学院袍，但不是皇家学院的款式。
“这些是贵族学院的学生，似乎接到了什么命令开始去训练了，目的地也是废墟，围剿魔物，希望他们不要出事吧，毕竟可都是国家栋梁之才哪，虽然没有皇家学院的学生精贵，要是出了事也很麻烦......”
大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把卡尔蒂斯吓了一跳，“你怎么跟着来了？”
“我只是去买点肉。”大叔看上去很不满，抓了抓稀疏的头发，“这条街就这么长，不往这个方向走的话难不成向着废墟去吗——”
等到大叔嘟哝着离开，卡尔蒂斯哼了声，“不得不说，这些市井小民都很奇怪。”
“只是性格比较开放罢了。”
“我不是说那个大叔，你知道吗，走在街上这里的人一直盯着我们——以前都不会的。”
“谁知道呢。可能是在盯着我吧，你没有什么好看的，不是么？”
“蛤？”卡尔蒂斯愣了一下，很快反应过来，“不是......”
“我一直都很强调哺育人类之处对于人类的吸引力，如果你觉得自己在学校没有引起过多的注意，就需要考虑找办法增大自己的分量。”
卡尔蒂斯忍住脸红的可能，偷偷往旁边瞄了两眼——好像还真的很大，简直是两座伟岸山峰般。听说木瓜牛奶能快点长大？可以让女仆给自己做一些......
不对不对，我在想什么，快停下。
卡尔蒂斯深吸一口气，脸已经红得快冒烟了，该死，自己真的召唤出了一个流氓......
“话说回来，贵族学院的学生去历练？从南方过来路程也挺遥远的吧。”
“咦？你怎么知道？”
“贵族学院在我那个年代就在了，那时候还没有皇家学院。南方物产丰富，生活优渥的贵族很多，他们的子女都统一送去贵族学校学习了。”北野把发丝撩到耳后，继续说道，“而在我的印象里，他们是不需要战斗的。”
“我也不清楚。不过，这应该和我们不关事吧。”
“谁知道呢？”
“对了，那里，那里，那里有戏剧的布告板，去看一下......”
卡尔蒂斯生硬地转开话题，也许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还有不懂的事。
告示板竖在街道中央，是一块嵌在墙上的大木板，上面层层叠叠顶着一堆海报，新海报盖着旧海报，有些已经老到泛黄了都没有被撤下，除此之外活动的类型也天差地别，从兔女郎侍寝服务到劈酒邀请，无奇不有。
“这个......这个......就这个吧。”
卡尔蒂斯故作正经地咳了两声，妄想保持优雅的神态。
“这个......勇者传奇...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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